小時候那丁點事(一):黃昏下的告白
圖:十多年前,我還不會使用專業的繪圖軟體時,用小畫家,把我在小學川堂那時候的景象畫出來,我可以說,這個情景幾乎有八九成以上,就是像當時的景象。
那是一個橘色的夏日午后。
小學六年級而即將畢業的我,在週六的下午,跑到學校看人家打籃球,籃球場上的人奚奚落落,除了聶小光和他那讀小學五年級的弟弟,他們一對一打得很專心,看來我是沒有報隊的希望。
靠在景美國小川堂的圍牆邊,望著球場上的兄弟倆,約莫二十幾分鐘,我轉身晃到一旁的佈告欄,左右漫步,邊瀏覽著佈告欄上公告的事項,同時,也虛榮地看著一張公告,那是北市美術比賽優勝的訊息,那上頭有我的名字。
也不知這個虛榮心維持多久,被我身後的一個男孩聲音給打斷,打斷了我專心看著那道公告。
我有點驚慌失措地回頭。
「歐,學弟......。」我心裡低咕著,同時正壓抑著我的窘迫,因為我的虛榮正巧被人看見,覺得被發現自己正在看自己的得獎訊息,挺窘也挺不好意思。
學弟,也就是聶小光的弟弟,聶小光是我國小別班的同學,我是六年三班,聶小光是六年一班。而聶小光的弟弟小我一屆。
本來八竿子打不著,怎樣也不會有交集,不過,拜賜全北市美術大賽,美術老師要求我們幾個參賽學生,中午午休時間都要去美術教室,我每週都和各個不同年級的人一起參加集訓,而聶小光的弟弟也在其中。
班上另一個會畫畫的男生,他叫林小凱,很喜歡在集訓的時候,邊畫畫,邊逗我。聶小光的弟弟在旁邊看得嘴角似笑非笑。雖然集訓的日子不長也不短,但至少相處的時間以月來算,而他卻從來沒和我講過一句話。
這個從來沒有交談過的人,卻竟然在這個充滿橘黃色的傍晚,我和他有了第一次的互動。
「哈囉,芳儀學姊,我有話想跟妳說。」學弟落落大方地說,嘴邊盡是微笑。
聽他說到「有話想跟我說」這句話,我腦中裝滿團團問號。
因為學弟和我幾乎八竿子打不著,以前也沒互動,他會要跟我說什麼?我實在想不到。
「嗯,好阿,你說。」我很輕快地說。
「啊.............還是算了.....」學弟開始顯露不好意思的樣子,身體跟著一晃一晃地。
「沒關係阿,你就說嘛,又沒什麼。」我催促他快說。
因為知道有人要告訴你什麼,最後卻不講,那真是吊足我的胃口。
「我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。」這個「我」字發音拖了蠻長,學弟有點困難地說出第一個字。
不說則已,後續來的句子,像大浪一樣打在我頭上。
「我........在四年級的時候就注意到妳,我很喜歡妳的笑容,我覺得妳笑起來好漂亮......妳可不可以笑一個給我看?」他害羞,卻落落大方地說。
這是甚麼情況?我剛剛聽到甚麼?我有如被雷轟到,不知所措,腦子一片空白,周邊無聲到只剩蟬鳴,還有一些籃球拍打後落在球場地上的聲音,而橘色的陽光把周遭染得金光閃閃。
我呆滯地面對著他,但嘴角微微透露一點笑容,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,面對一個叫我笑給他看的人,我實在覺得有那麼些彆扭。
我和他僵在充滿落日餘暉的川堂,快要兩分鐘之久,陽光是如此美麗,就像一箴金咖啡橘調色的畫,兩個即將邁入青少年的男孩女孩,就在這畫框中一動也不動。
這兩分鐘猶如一個世紀那麼久,國小青澀害羞的我被這麼一告白,靈魂已經不知飛到哪兒去,我該做什麼反應?我要說些甚麼?學校怎麼沒有教一下?我像木頭一樣,是真的有如木頭,對於當時的我來說,太震驚。
兩分多鐘過後,他仍不說一句話,同樣的,我也是。
時間過去了,我一句話也沒留下,轉身逃跑。
現在想想真該死,我最後竟然落荒而逃,是真的落荒而逃,我沒說一句話,就帶著我的無盡尷尬,頭也不回地小跑步跑出學校了,離開的時候,我低著頭只見到我的影子,馬尾隨著小跑步擺動著。
我沒有見到學弟的臉,不知道他心裡有多錯愕?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否訝異?
一切都在我的逃跑中,如夢似幻的黃昏落幕。